(采访人员及时间:岛主,2011年7月11日)
姓名及出生年月:吕恺还,男,1921年农历十二月初八
部队番号:抗战期间隶属远征军第十一集团军36师工兵营第二连,后随师调入第20集团军第54军,在滇西反攻战中横渡怒江,攻打腾冲
地址:浙江宁波东钱湖塘溪镇西岙村
1940年的时候,我在浙东中学读书,当时日本人在开明街投放鼠疫细菌,整条街都用高墙围起来,墙里生病的、感染的都用火烧掉,当时就恨日本人,就去参军了。当时先去的嘉兴入伍生第一团,团长李牧良。1年后,湖南零陵工兵学校招生,就到了那儿,算黄埔18期及工兵学校第8期生(为黄埔18期委托代训),校长是林伯森。期间,漕渡、划船、架桥、爆破、筑城、坑道、地雷、配合步兵炸铁丝网,都有学习。军校毕业后可以填3个志愿,我第一志愿填的是远征军,第二志愿是远征军,第三志愿还是远征军。
我们军校是最早在湘江学的泅渡、划船。后来到澜沧江训练,因为水势和怒江差不多,学习美国橡皮艇,橡皮艇外面用帆布包,用气吹的,可以乘坐5、6个人。我当时在36师、54军、第20集团军,师长李志鹏,我任工兵营第二连排长。晚上(1944年5月10日,taizui注)到达渡口后,不知道有船,到了才看到有橡皮舟,是德式的,可以坐一班人,6个浆手、6个士兵、后面1个舵手。我接到划第一船的任务,责任非常大,每处都有渡口,过了渡口有急流,无法渡过去。第一次上战场,思想要稳,于是我从第一排选了素质好一点的士兵,左手浆6人、右手浆6人,我掌舵。下水后,用脚踏充气,气足,浮力大。先是逆水划上去,划到靠岸的地方,再往下游划,返回的时候也是一样,相当于走了平行四边形。
20点多,步兵已经陆续登陆,船划到中途的时候,对岸没动静,日本人已经顾不过来了。从当天下午16点多开始到第二天早上8点一直在渡江,正所谓“五月渡泸,深入不毛”。
我们过山的时候,战斗已经结束了。下山后攻占了瓦甸,到村庄后第二天,师部要求架桥渡河,原来河上的铁索桥的一根铁索被炸断了,桥也坏掉,水又很急,而命令第二天早上要要过江,我派了班长去村里了解情况,找到一些木头、5只铁舟,运气太好了。浅水用木头,深水的地方用铁舟,利用原来掉下来的铁索做成了吊桥。第二天天快亮时,桥基本架好了,但太陡,骡马上不去,只能修路,想不到在修路时,石头掉下来,砸中2条铁舟,2个士兵落水淹死了。师长在岸边观看,最后利用剩余的3条铁舟架好了桥。
当兵有句话“就死不死、寻生不生”。打腾冲的时候,用云梯攻城,墙很高,进不去,步兵很勇敢,敌人用手榴弹扔下来,武器不同,时代也不同了,我和他们说为什么不用爆破。回答我说你来指挥吧。于是就接下任务,主要和步兵联系,炸出缺口,否则进不去。炸药不成问题,美国联络组可以供应,计划用10箱炸药,2箱炸药先炸出2米见方的一个口,再放箱炸药,等步兵冲锋的时候再炸。拂晓2-3点起爆,提前用铁丝网准备好,防止敌人修复。炮兵、工兵、飞机一起上,开始爆破,敌人的堡垒飞起二、三十公尺,但没有炸到城墙底部,城墙上的日本人都飞起来摔死了。敌人也是视死如归,拼命攻上来,又被我们打下去,只有炮、炸弹能打进城里,重机枪、小迫击炮打不进。计划一个一个城角炸,后来没去,调到东南方宝峰山打击侧翼敌人。
攻打来凤山时,我负责火焰喷射器,有40-50磅,是美国的最新式武器,我们用了一礼拜的时间学习使用,教官是美国人。有2个油桶、中间是氮气桶,氮气把油压出来,氢气燃烧,前面有点火开关,往敌人碉堡枪眼里喷,里面的人非出来不可,不仅火大,而且有烟,营里配了2支枪,一个班一个,烧了4个碉堡。这个武器厉是厉害,但是使用的距离太近了,必须距离50码左右才有效,难度太大。基本上已经在敌人的铁丝网外围,我们趴在洼地里,要射击时,就立起来。第一支枪很顺利,消灭了2个碉堡,第二支枪打不出来,学了没几天,使用也不是很熟练。我们的士兵很勇敢啊,当时我趴在左边,班长趴在右边,看到我打不出来,他说换我来试试吧,一站起来,被敌人打中了肚子,说“排长,我中弹了”。他是代替我死的。后来换了个油桶,才顺利把碉堡干掉,日本人也很凶悍啊,从碉堡里跳出来,端着刺刀来拼命,我们的步兵一冲锋就把他们干掉了,(说到这里,吕老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,手里摆着端着步枪的姿势)现在想起来,还是恨日本人。
打完腾冲,就在畹町会师了,随后到贵州整修。抗战胜利后驻在广州,用半天功夫去了趟香港,后来调到青岛打共产党,那时我的职务是连长。打共产党是自己打自己,下决心要离开。1948年时就打报告说痔疮需要动手术,其实这是我的骗局,我是一个大骗子啊,后来就回老家了。在胶东一带曾和共军打过,被共军包围,派兵舰接我们撤的。(吕老讲述这段经历的时候,比较激动,毕竟军人视荣誉为生命,脱离部队,对于吕老仍无法释怀,长叹。)
回到家时母亲48岁,后60岁困难时期过世。28岁介绍成家,回来劳动改造(奉化白杜),砖瓦厂当砖工,政府宽大,出来后继续做砖瓦。当时家里7口人吃饭,“三年自然灾害”的时候饿死了一个儿子、一个女儿。72年摘帽。现在政府补贴626元/月,用用够了。我已经立下遗嘱,死后捐给国家做研究,因为我46岁时得声带癌,治好了。有失必有所得。
(感谢宁波志愿者团队采访并提供稿件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