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采访人员及时间:灵融,2012年8月26日)
姓名及出生年月:石成田,男,1924年12月28日
部队番号:浙西保安团第十团
地址:浙江省绍兴市新昌县大市聚镇邬石坑村
我家祖籍新昌黄坛,我还小的时候,父母就到“下三府”即现在的临安带谋生,我在那里长大。18岁那年正月,我娘在庙里遇到个道士,回来后就让我去当兵。我在临安进了保安团,入团的地方叫“后格里”,在那里等兵招齐了到于潜训练,一个月后到“肖峰”、“塘埔”训练二个月又回到临安“树里塘”,我是轻机枪手。(德国货,一弹夹25发,一杆枪8个弹夹,还有预备枪手)。从那以后就开始游击抗日。6月底,正是夏天闷热天气,我们的游击区在山里,时常下雷雨,衣服总是被淋得透湿,一天到晚就这么穿着。白天我们不活动,夜里就在山间穿行。第一次和敌人交火,是在余杭“莲几塘”,那次我们有二个中队要前往嘉善,一个中队已经过了封锁线,另一个中队在半路被日本人截断,当时是7月里,双抢时节,田坎里稻谷刚割过,泥泞得很。我们在田间边打边退进山,我是轻机松手,腰间别着子弹箱,敌人的一颗子弹“嗖”地擦过我的腰,箱子破了,子弹马上就着了火,我的衣服也烧了起来,我急忙扑到烂泥田里灭了火,我倒在田里的时候,排长和几个弟兄也来不及拉我,就从我身上跨过往山里撤。我爬起来逃,看见连长还钻在水塘边的草丛里,就叫连长快跑,连长见我跑来,也打算跟上的,哪知他刚一探头,就被敌人一子弹打中眉心,倒了下去。
这一仗后,我们退到了德清,又接到任务,配合国军79师的二个团去端了日本佬在湖州汉山的炮台。那一仗真是打得惨啊。79师二个团,一个团只打剩下7、8个人!所有攻击队员,一律不得后退,后退就被后面的预备队打死。79师是正面攻,我们侧攻,最后这个炮台终于端掉了。打扫战场的时候,血腥味那个浓啊,田里,地里,都是我们的兵,血流得到处都是!老百姓也来帮忙挖坑,战死的弟兄,几十个人一坑,堆上土,竖一个木排,就这样葬了他们。
在山里打游击,就是提着头过日子,每天,每个地方,都是枪声,不知道哪个时候飞来一枪就把你解决了。我们到过乌镇,进到镇里住了三天,和伪军互不干扰。第三天,伪军通报说日本佬从上海沿铁路线过来了,就撤出乌镇,刚退到九里桥,就和日本人开火了。他们在屋顶,我们在河边,从天还没亮直打到中午12点,我的班打到后来只剩上士班长、中士班长和我三人了,他俩都是湖南人,坚持不撤,喊着“打死他们,打,打!”,直到战死。 我一个人了,拉上枪就后撤,过田时,枪管已经打得血红,碰到田水,会冒烟。
10月20那天,在塘栖,乡长保长备了酒肉慰劳我们,刚开饭,吃了没几口,日本人就攻进来了,我们往河边退,却发现船在对岸,连长带头下河,却淹死了;有个山东人说他水性好,让他过河去拉船,他背着枪过了河,刚拉到了船,就牺牲了。我们找来了老百姓,帮我们弄船,老百姓脱了衣服,钻在水底把船弄了过来,我们逃过对岸时,一个弟兄腿脚被打断了,倒在田里非常痛苦,求着跨过他身边的人给他一枪打死他,可是大家都急着逃命,哪管他啊。那次我们部队死了40多人。后来我们回到逃命的那个村子时,问起过这个弟兄,老百姓说,可怜他叫到后半夜啊,到后半夜才没了声音。
这一仗后,我趁着部队补员的机会,逃回了家。这一次在部队,我呆了9个月的样子。
19岁,村里抽壮丁,我又进了余杭县自卫队,当时是杭州市长兼余杭县长,市政府、县政府都在太公堂,市长陈真白,公安局长李昌朝。我当过轻机枪手,在自卫队里教新兵,后来又是公安局长的勤务兵。在自卫队呆了一年,主要就是在太公堂守市政府。市政府失守后,我随局长逃往桐庐,一年后,日本佬投降了,我在各地政府里呆过,余杭半年,仙居2年,永康8个月,桐庐8个月,49年4月,桐庐解放,我当兵当厌了,就回了余杭老家。
我离开家的时候,父母健在,四兄弟。我回到家,原来的家已不成家:家中无人,屋已倒,一切空空。后来才知道,因为战乱,当地强盗横行,母亲早已被吓得疯颠失踪,一个弟弟去找娘也失踪,父亲和弟弟妹妹已回新昌黄坛老家。于是,我孤身一人也回到了黄坛。后来水库移民到了邬石坑。所幸的是,另一个失踪的弟弟在71年的时候找到了,团圆过。我家太穷,为此我不想成家,也成不了家。
生活情况:
孤老,和弟弟一家同住,老人很感谢四个侄子对他的照顾。本人月收入:高龄养老补助每月130元。
(感谢新昌志愿者团队采访并提供稿件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