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采访人员及时间:灵融,2012年5月13日)
姓名及出生年月:石二老,男,1919年12月22日
部队番号:浙江保安处第一团第一总队第一大队第一连第一班
地址:浙江省新昌县小将镇里小将村
我生在民国8年,大概是23岁时候,抽壮丁,进了部队。那时距离我大哥去世才1年。大哥石增宝,当年也是抽壮丁当了兵打日本,战死在浙西“吴塘远城山”(音),那时他是上士排长。县政府送了封信和300块大洋,告知大哥死讯,没见骨殖,我娘哭得死去活来啊。现在我也要去当兵了,可怜娘又是天天哭。我是老三,二哥是个赌棍,下面二个妹妹辫子还扎得老高,太小。父亲又走得早,我这一去,家里就全靠我娘了。
我们从小将一路走,经过黄坑、儒岙,最后到了仙居“石都营”(音),在那里换上了军装。先是6个月的新兵操练,之后是野外操练。我在家做木匠,到了部队,打枪很准。有一次,在操场上比赛打靶,那操场老大老大,靶子也蛮远的,我五发五中,第一名,得奖300元。我高高兴兴地去长官部领奖的时候,忽然听楼下有人在打听“新昌的石二老在哪里”,就返身下楼,走到楼梯口,一看,是我娘!我当即冲下去一把抱着她,二个人都哭了。娘缠着小脚,这么远来看我,不容易啊,现在想起来,还想哭。娘在军营住了四五天,我把得来的奖金一部分交给她带回家,一部分交伙房办酒菜,招待娘和班长连长,自已一点没留。
娘回家的早一天,连长来和我说,部队很快要上前线了,安排母亲回家吧!可怜我母子又要分离!原打算送娘一程,哪知当天夜里就急行军到火线去了。
我的部队是浙江保安处第一团第一总队第一大队第一连第一班,班长姓陈,40多岁,总队长姓童,团长姓康,名字记不清。我是重机枪手。那机枪可重了,314个零件,光是枪筒就有95斤,我背着它,腰间左右各2个手榴弹,还有其它东西,负重190斤,急行军。边上是扛子弹的,一箱子弹2500发;还有扛枪架的,到了火线指定位置,我一声“架枪”,各人放枪架,放枪筒,上子弹,扣插销,动作非常快,一转眼就好了。我们打一阵换一个地方,我的枪管还要不断调整方向,日本佬的小钢炮很厉害,我根据他炮弹落地的方向来调整我的射击方向。它要是打在我右方向,我就要朝它左方向去。扳机扣一下,子弹出去是7颗,要是连续“哒哒哒哒”地打,一箱子弹很快就没了。我打得还是很准的,方向也调得好。打枪时有各种姿式,跪式,趴式,侧式(音)都有。每次打完仗,我的膝盖都磨得血糊糊。我边上死的人可多,太多。有一个小孩,是我们从仙居城路过时,在街边卖油条的,才15岁,没了爹娘,拉着我的衣服一定要跟部队去当兵。就这么跟到了火线上。那天我的枪出了问题,就派他到班长那里取个零件,这孩子刚从架枪的坟岗上跳出去,就那一刻,被敌人给打中了,唉。
我参加过的战斗很多,基本都是在温州仙居一带。中金堡打过,横塘山子母山也打过。子母山那次,我们在横塘山,敌人在子母山,两山相对,我们怕他们的小钢炮,他们怕我们的重机枪,这次我们打退了他们,死的人还是他们多。我们看到他们被迫退下山时举着手朝天呼喊的样子,就在这头高兴地学着喊“皇天啊!”。抢到子母山头他们的阵地,现场一看,他们的伙食真是好:二个双黄蛋,二块大肉,一大团糯米饭。我们吃的是什么,是糙米,是杨梅啊。不过我很庆幸,我从来没有负过伤,还活着回了家。
在部队打仗中间,娘托人来信,说是花120元去买壮丁替我,好让我早点回家,那时我想,本来当兵我是不乐意的,又苦又不能顾家,但是打日本人不一样,我要接着打。不回家。但是想到可怜的娘,我还是在给她的回信中说,“把120元拿回来,我不要人替,这个仗,我要打下去。但是在母亲50岁生日的时候,我一定会回来给您做寿的!”后来,这钱取回了100元,没让人替我的壮丁。这样,我在部队里呆了3年,最后一段时间我不当重机枪手了,专打信号枪了。26岁那年,我们部队打算坐船从温州渡海作战,渡到一半,日本人打过来了,就撤退返回。那年刚好母亲50岁,我想反正打不过去,不如回家给母亲做寿去。就脱下军装,逃回了小将老家,再也没回部队。我回家后不久,小将也沦陷了。
我30岁才结婚,有6儿2女。建国后当过民兵连长,带了很多打枪的徒弟。进过工厂,61年精简退职又成了农民。现在和四儿子一起住,身体健康,还帮小儿子带大了我的小孙子。
经济状况:
农民,有高龄补助每月100元。6儿2女,子女均务农。本人长住农村,子女赡养情况尚可。(从2011年4月1日起,我县最低月工资标准调整为每人每月1160元;非全日制工作的最低小时工资标准调整为9.5元。)
注:
1、 “浙江保安处第一团第一总队第一大队” 应为“浙江保安处第一纵队第一团第一大队”, 番号特别,和普通师团不同。老人能准确说出,为关键核实点之一。
2、石老应该是1941或1942年参加抗战,1942年5月-9月发生浙赣战役,主要由金华、兰溪地区战斗、衢州地区战斗、上饶、广丰地区战斗、浙赣路西段战斗、临川地区战斗、丽水、温州、松阳战斗,那石老所述的“我参加过的战斗很多,基本都是在温州仙居一带” 那就符合事实。
3、石老对于机枪和日军钢炮的描述很详细清楚,可以确定是事情经历的当事人。
4、老人负重190斤行军不太可信;老人说的314个零件枪管95斤的重机枪我也没有核查到。
(感谢新昌志愿者团队采访并提供稿件)